小進指鐵架說：「放這就好。」茅頭放了東西。進廚房去把檳榔渣吐在水槽裡。忽然門口一暗。小進堵在門邊，她問：「茅頭，你跟我哥在談什麼？」茅頭說：「沒呀。」小進：「才怪！」她走進來。那麼狹的地方，小進靠著牆。茅頭突然非常擔心自己身上或許有異味。他匆匆回憶一下，出門前吃的什麼，好像去解過手，而他除非撇條，通常事後懶得洗手。這剎那，他大大後悔起來。他覺得自己在冒汗，所有他不希望有的異味從毛孔裡噴出來，像自帶了噴頭。
不過小進倒似乎沒什麼感覺。廚房沒開燈，又在房子中段，非常陰暗。小進的臉只看到輪廓，眼睛發亮。她在笑，酒窩陷在臉頰上，兩眼瞇瞇的：「你跟我講有什麼關係，我又不會告訴我哥。」茅頭一下子有點昏。還從沒這樣近距離跟小進講過話。他說：「就……隨便聊啊。」小進收起笑：「你們又要去跟人打架？」茅頭覺得難以回答。小進不笑的時候，那張臉就寒寒的，她瞪著茅頭，眼神凌厲。這種時候她有點像藺虎。不是長相，而是兩兄妹都有那種準備要吃人的神情。她說：「我又不笨。你們天天在那裡咕嚕咕嚕的。」茅頭嘆氣，說：「小進，你不能來問我。你知道你哥。」她也不能去問藺虎，這她和茅頭都知道的。藺虎什麼也不會說，而且往往要把他惹惱。但是茅頭的回答等於承認了藺虎的確在打主意要惹什麼事。小進明白自己再花點心思，慢慢誘拐，茅頭會說出他哥要去幹什麼。但是她忽然覺得疲倦。她不想管，她覺得煩。她盯著茅頭的嘴，沒法不盯那裡，太明顯了，整張嘴紅紅黑黑的，一張朽壞了的血盆大口。吐出來和吞進去的都是莫名其妙的愚蠢。小進說：「你們除了找人打架沒別的事幹嗎！」她邊說邊退出去。這就表示話講完了。茅頭跟著從廚房出來，感覺好像還有點什麼事沒完，至少在他這裡，他其實覺得整個對話才剛開始，他好像該有點什麼回應。不過小進這頭已經沒事似的開始整理鐵架上的東西，給麵粉騰出位置。看也不看他，像他不存在。茅頭只好向外走。走幾步停下來。他說：「小進，你別擔心。我會保護你哥。」這句話是突然冒出來的。說完了他有少許得意，覺得自己忠肝義膽。小進聽見倒是回了頭，似笑非笑看他一眼。（待續）(中國時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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